爱正是答案

平生呀。

【原创女主角第一视角,整个故事是姑娘的一生。】
【有曦澄、有女主角单箭头。】
【一个不知所谓突如其来的流水账小作文,看过图个乐子就好。】

每个人年少时都有一个梦。
年少时的我总是想看他一眼。我守在楼上,我望他来过的桥,望到把这烟水迷蒙看透。
哪怕看他一眼也好。看他一眼,我死也情愿。
最后才知道这也只是个梦而已。可我却依然欢喜。

该怎么讲我与他?
或许不该说我与他。我向来只是个过客。
我十五岁见到他。那时我出门买胭脂水粉,却跟丢了楼里的姐姐,一人在桥头回转。他从桥的另一头来,手里拿着把伞。
他在我面前顿住,把伞递我。说是递也不像,分明是直直地塞来,塞完便走。他很高,我瞥见他伞下漏出一点少年人清瘦的下巴,伞面移开是一双眼尾圆润的眼。呀,好俊的阿郎。
他说,拿去吧。
低低的声音,珠玉一样碰撞滚落。

可笑吗?我在一个荒唐的巧合里,输给一向不屑的、话本里的一见钟情。
因皮相也好,因他塞完伞后急急离去的背影也罢,我爱上他。
一爱便去了半生。
我回到楼里以后,细细瞧那伞。一,二,三……啊啊八十四骨,紫竹的好伞。我一遍一遍数,像吃了城东的花糕,心中甜蜜。
只桐花楼里的玉蔻姐姐心细。她涂得艳艳的红指甲一勾将我的伞勾走,点一点伞柄上一朵莲花。
“你这是什么样的好福气呀,遇到的竟是江宗主。”
那个才十七八岁,一个人支起被屠的江家的江宗主。
我满心满眼都是那双眼睛,哪里还管他是谁。就算他是个屠户,那时的我也只会觉得他气概无双。
可惜,自那以后,我有两年再没见过他。

两年后,夷陵老祖身死。
我在得胜的队伍里头看见他。他又长高了吧,只是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明他的神情。没来由的,我忽而不相信他杀了夷陵老祖。
我在遇见他之后打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事情,自然知道这夷陵老祖是何许人也。我不相信是江宗主将那个人杀死。江宗主这些年一个人扛起云梦江氏,云梦大大小小的地方哪里不受他庇佑。他会派人在夏天给百姓送藕荷莲蓬、在冬天给穷苦人家送炭火。
他这样好,这样……温柔。
他如何会将自己二十多年的家人送上死路。
我把床下那柄伞取出来,细细抚过。我不是没有去还过这伞,只是江家通报的人讲,这伞是送了我的,概不收回。
我抚过伞。我想,他难不难过,他会不会哭呀?我刚被娘卖来楼里时天天都哭,是姐姐们安慰我。有没有人安慰他?没有的话怎么办?
我好想他,我怕没有人可以安慰他,我怕他经历与我一样的孤独。
我抱紧伞。这把八十四骨的紫竹伞。

桐花楼迁到了那座桥边。
日子还得过。
只是不知何时开始,酒伶巷里盛传,有个桐花楼里的姑娘儿妄想着要攀江宗主的高枝。
听到这话时我恰好推了妈妈拉来的一门亲事,正在院里剪牡丹枝。玉蔻前年被赎走,嫁了一户人家做妾,她的院子便留我一人住。这牡丹是她的,我不爱这花,但我还是替她养着。
我只爱那莲花。
我还是日日在楼上拨弄筝弦。我大概的确是在妄想,妄想能够再在桥头见他一面。我知晓自己如何也不能与他相配。我不求攀他高枝,只求见他一面。
可这妄想居然成真。
那天是个冬日,桥下莲荷已连枯梗也不剩。我应客人邀约,披衣出门时恰见有人立在桥头。我冲口而出他的名字。
江宗主回头来看我。他早就不是少年模样。我发现他身姿挺拔,眼下却有青黑之色。他走近了,我却突然发怯。
他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酒伶巷里面的传言?
……若知道,他如何看我。
我害怕。可他已经到跟前来,问我:“何事?”
我绞紧袖中手指,讷讷地没了话。他原本蹙着的眉皱得更紧,转身欲走。
我急急唤他:“江宗主……”
他又停下来。我道:“谢谢你的伞。”
“伞?”
他像是不记得了。我抓住一边桥栏,笑一笑:“您许是不记得,没有关系。妾身只说一句……妾身闺名唤作芙雪。”
我福一福身子,转身离开。我轻松了,我终于告诉他我名姓。
他忽然道:“很好听,芙雪。你将来……一定会嫁一个好人家。”
我怔怔地回看他。他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这个人,两次从我这里离去,都好像是匆匆地逃开,令我哭笑不得。
我看他远去。
我回到院里,拽着秋千旁的牡丹花,失声大哭起来。

半年后我嫁了人,离开了云梦,去了姑苏。夫家很清白,是读书人家。夫君很好,只公婆不喜欢我,但那没有关系。
我冠了夫姓,丢了花名。上街时,人人叫一声李家娘子。吴侬软语绵绵的,像浇过春雨的桃花。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以前是云梦桐花楼的芙雪。
夫君科举不中,便回了姑苏。我随他在姑苏城里一座桥下卖些字画。
姑苏城外有山名云深不知处,住在那里的是姑苏蓝氏,他们的宗主与江宗主一样,是参加过射日之征与乱葬岗围剿的人。我隔壁的王家姑娘日日在我耳边念蓝宗主的好,恨不能立刻以身相许,哪怕她连蓝宗主的面也没见过。
我总有些小小的、不能表露的窃喜:至少我见过江宗主,他知道我的名字。

两年后我生了个孩子。是男孩,夫君给他起名叫云鸿。我接过产婆手里皱巴巴的娃娃,像抱了我的所有。
几天后云鸿睁开了眼睛。他睫毛好软好长,眼尾圆圆的,眼睛颜色很淡。夫君告诉我,这个叫做杏眼。
我不知道这叫什么,只觉得,真是好看的眼睛。

一晃十多年,夷陵老祖献舍还魂。
我听到消息时正在给云鸿裁衣裳——这小子个头窜得忒快。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的王家姑娘一边给女儿剥橘子一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想不到这夷陵老祖还是个好人。可惜蓝宗主被那天杀的金光瑶伤透心,闭关去了……”
我忽然想到,江宗主怎么样了?夷陵老祖回来,他会不会开心?
他们之间那么多弯弯绕绕,十多年了,如何会不成一个哽在喉头的结。可是夷陵老祖不回来,他一定还会是那副紧蹙眉头的样子。
这样想着,我险些把手里的衣裳裁成成年男子穿的大码,云鸿叫嚷着才把我惊醒。

有天我坐在摊前绣花,夫君张罗着卖书画。
我看见一个白色衣裳的人走过来。他穿的衣服又不像道袍又不像武袍,腰间悬着一柄剑与一把箫,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眼色款款。
我猜到他是谁。
他向夫君买扇,要去一柄青竹。我看他向桥下走去。那里立着个人,一身紫衣。白衣裳的男人走过去把扇子递给他,他却一抽手往桥上去。白衣裳的人跟着他,笑意不减。
是他?
我站起身来。可那两人已经走远。
那一年,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宣布联姻。

两家皆没有嫡出的女儿。在旁人还在猜测究竟是哪两人结为道侣时,只我心下清明。
我回到房里,坐在梳妆台前。菱花镜映出我的脸。
它还是很漂亮,却染了道道细纹。
我打开自己的嫁妆匣子,取出那把伞来。
竹骨已朽了,还好伞面与握柄上的莲花纹还在。我将它送去匠人那里补,又把伞面莲花重绣一遍。补完了,又是一把新伞。我摸着伞,一时竟不知该落泪还是高兴。他终于找到陪伴的人。

联姻的那天,姑苏城里城外铺满红纱。我挤在人群里,看着那两个人皆穿了大红的喜服,一步一步走在红纱上。
我抱着包裹,挤到人群前面去喊:“江宗主——”
他向我看过来,蓝宗主也看向我。我走过去,把包裹递给他。其实说递不合适,我根本就是塞给他,像当年他塞给我一样。
“你的伞。”我轻声道,“……今日便还给你。还有,谢谢你。”
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好看,红色意外地衬他。而我,已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
可那天的我像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狠狠抹一把脸,对蓝宗主道:“江宗主是我们云梦的人。你要是对他不好,我下辈子就化只小鬼来缠你……”
蓝宗主轻轻握住江宗主的手,眨眼看我,笑道:“好,我答应你。我一辈子都对他好。”
“对谁好?”
“对你的江宗主好。对江澄好。对晚吟好。”
江宗主脸颊有些红,却没有甩开他的手。他把伞递还给我:“我说过,我送出的东西,概不收回。”
他记得?
我愣住了。
那他知不知道我……
江宗主却笑了。我第一次见他笑。
他说:“芙雪,你真是个傻姑娘。”

人群已经散去。红纱将我的眼迷住。
我抱紧了伞。这柄八十四骨的紫竹伞,这把定了我年少情意的伞。
我喃喃:“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
以后,都要像今天一样笑。
我相信蓝宗主会对你好。以后你一定不会再难过了。
我无法与你仗剑天涯、许你山河清平。可是有他爱你,陪你走完余生,我很安心。

夫君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
我摸一摸怀里包裹,对他说:“我以前对江宗主……”
“嘘。”他竖起手指。
他没让我说下去。
我抬眼看他。这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脸庞清癯,样貌平平,只有一肚子诗文,身姿如竹。我嫁给他时他因花光了钱财赎我,什么也没有。可是成亲那晚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放心,我一辈子对你好……”

我低头笑一笑,将伞抛进桥下河水里。我看它漂远,学蓝宗主的样子,拉起夫君的手。他居然红了脸,松了松又反握回来。

“走吧,云鸿还在家里等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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